四、雪山、树林和冰川
大山里的夜是那样的静谧，早上也没有城市里那种特别的喧嚣。我睡得太沉，直到被一阵激动的叫声惊醒，那是早起的旅伴惊喜的呼唤：“太美了，雪山！！！”昨天晚上还是风声、雨声交织一起，今天早上就放晴了吗？我怀着疑问，也赶快穿戴完毕，急急的拉开房门。一股冰凉的、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直直的钻入肺叶，立即心旷神怡。抬头看看天空，瓦蓝瓦蓝，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就在树林的顶上，一座挺拔的高山兀立在我的眼前，我也不禁失声叫了起来：“啊，雪山。”真的，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的雪山，我向往许久的雪山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它是那么伟岸，那么肃穆，终年积雪覆盖着它的身躯，银装素裹，初升的朝阳的光芒投射在它的身上，整个山体的积雪反射着金黄的耀眼的的光彩，仿佛全是用黄金包裹而成，显得那么高雅华贵和神圣。我的心里油然而生敬畏之情。难怪藏族同胞把贡嘎雪山称为“神圣的，不可攀登的神山”。正这样想着，身旁的老乡告诉我，这与真正的海螺沟名胜－－“日照金山”有些相似，只不过日照金山所看到的山峰更加高大、景色更加壮观而已。现在眼之所见都如此让人陶醉，真正的日照金山不知该是如何的使人心驰神往了。
在导游的催促下，呆呆遥望雪山的我才进屋吃了早饭。然后，我们开始向海螺沟的最著名景点－－冰川大景区进发。
把重重的行囊留在了宿营地，随身只带着干粮、水壶跟望远镜。走在山路上，真是无比轻松。由于我们住的高，出发早，所以山路上只有我们一行人，无人说话，大家都不愿意打破这大山的静谧。也许是大山为了感谢我们的好意，它向我们展示着大山最真实的一面，一路上有数不尽的鸟儿在纵情歌唱，有的婉转、有的粗犷；在路边的松树下，一只只松鼠一蹦一蹦跳来跳去，胆大的甚至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我们；在草丛中，当你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而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你会看见一个黑影飞快的跑向远方，看样子象是麂子；苍绿的松枝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翠绿的小草挂着露珠在路旁微微摆动...这山林的早晨，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们生命的活力。
山路越来越陡，越来越窄，我们不得不手抓藤脚登石的向上攀爬，到后来干脆连路都没有了，只好走在木头筑就的栈道上。曲曲折折，峰回路转，我们在大山里跋涉了一个小时，来到观看冰川的观景台。站在观景台，可以大致看到海螺沟冰川的全貌。粗粗一望，海螺沟的冰川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或者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洁白无暇。它形成于十六万年以前，发源于贡嘎山东坡一条冰融河谷，长期以来，由于重力和冰层融化凝结作用，冰川由上而下缓缓滑动，从海拔七千多米高的高山一直延伸到海拔二千八百五十米的山麓，成为了世界上同纬度地区海拔最低的冰川。也由于它所在的纬度低，温度较高，因此活动的比较频繁，常常夹裹着两旁山脉的泥沙、石块形成泥石流，然后又逐渐凝固，形成了冰川包裹着泥沙、巨石的现象。所以，我们面前的低海拔海螺沟冰川呈现出一种暗灰色，仿佛有人把无数的水泥从高处倾泻下来，凝成一层层巨大的混凝土块。在观景台照相留念后，我们沿着下路向下一百米，踏上了冰川。因为冰川颜色的缘故，我们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踩在了冰川上，还以为自己是行走在巨石上，略略有些失望。当导游提醒我们注意自己的脚下时，我们才细细打量这些巨石，它们是晶莹剔透的，原来是冰啊！！！大家都雀跃起来，有的蹲下去用手仔细的抚摩冰块，有的用脚跺着冰块，我则拔出身上的匕首用力撬下一大块冰傻傻的捧在手上。导游催着我们前行，说在更高处我们还可以见到著名的大冰川瀑布，我们便满怀希冀的继续攀登。在冰川上攀行真不容易，看似石头的冰块其实很滑，我们都穿的是平底旅游鞋，一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还得注意大冰块之间的深深的缝隙，看过《垂直极限》的人们都知道冰缝的危险性，大家都只好先把欣赏景色抛在一边，埋着头你拉我拽的沿着冰川向上爬着。终于，导游带着我们在冰川上沿着山势转过了一个大弯，停了下来。我们喘着粗气抬起了头，哇，谁把白白的水银从雪山顶上倾斜了下来？巨大的冰川从雪山顶上直铺下来，层层迭迭，起伏不平，它们是凝固的，可是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让人觉得那起伏的冰层好象是从雪山上奔流下来的瀑布一样是运动着的。那层层的巨大冰块啊，让人在它的面前自觉渺小，让人在它的面前感叹自然的伟大和神奇。我们回头望去，视野真是开阔，我们昨天走过的群山就在我们脚下，郁郁葱葱；二郎山也远远的屹立在远方，连绵起伏；刚才到达的观景台居然小到只有积木大小，台上的人更是隐隐约约小如蝼蚁，只有用望远镜才看得出个大概了。导游说我们刚才已经爬过三四千米的冰川了。原来如此！！！我们可真行！！！
从冰川缓缓撤下，回到三号营地，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城门洞，那是海螺沟冰川河发源地。又是在天然氧吧里面穿梭一个小时，用匕首在岔路上作了记号，我们沿小路下到了冰川河的边上，然后逆流而上，探索冰川河的奥秘。我爬过很多山，也见过很多山涧河流，可是探索山涧河流的起源，在今天，还是第一次。我们走在岸边，在河水的轰鸣声中，一会儿爬上高高的巨石，一会儿跨过奔腾的河水，一会儿走过如诗如画的浅滩，一会儿又钻过密密的树丛。当奔腾的河水变成潺潺溪流的时候，城门洞出现在我们眼前。这里是海螺沟冰川的最下缘，一整块冰块横亘在两山之间，左右宽达五六百米，冰层高有二十多米，下端已经融化凹陷进去了，形成一个巨大的冰洞，融化的雪水从冰洞中源源流出。我们壮着胆子（冰层上方不断的划落着石块）走进冰洞，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水晶宫一样。冰洞十分宽大，高宽十一二米，深度更不可测，因为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看见二三十米的地方。由于冰洞里的冰没有夹杂着杂物，所以冰壁晶莹剔透，侧着看去，冰壁逆着光线散发着淡兰色的色彩，站在冰洞里，眼见纯洁的冰块，人的心情也安宁平静了许多，真想就这样脱离尘世的喧嚣，做一个隐士在这美丽神奇的地方生活下去。
时间不待人，我们的计划是今天下山。于是恋恋不舍的离开城门洞，赶回中科院科考点取了行囊，和热情的藏族老乡告别，收下老乡塞过来的青稞酒和真挚的祝福，我们搭上下山的汽车。坐在车上，我们饶有趣味的回忆着、指点着头天爬山时在公路上留下的点点滴滴，什么地方是谁谁谁在这里歇气，什么地方是谁谁谁在这里打起退堂鼓，什么地方是谁谁谁在这里换上雨衣...真的不敢相信，几十公里的山路，我们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爬上来了，而且还背着几十斤的行囊。
当汽车驶出海螺沟景区大门的时候，我不禁心里泛起一丝酸楚的感觉，仿佛是在和一位老朋友做最后的道别。虽然，走进海螺沟只有短短的两天，可是我发现我已经深深的恋上了这里的山和水，它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神秘，那么的让人回味。如果我的时间再多一些，我一定会踏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再见吧，海螺沟，我一定会再回来。
下了车，我们回到刚来是住宿的藏族同胞家，依约定给我们留了房间。可是，第二天回成都的车票早已抢空，我们看来不得不在磨西镇多呆一天，等候后天的汽车了。那么，明天，明天的二十四小时怎么消磨呢？真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
五、做磨西人
幸亏我们都是随遇而安的人，清早起来，目送着旅游汽车把幸运儿送回成都，，几个人就在一起商议一天的时间怎么打发。最后的结论是，既然回不去成都，又进不了海螺沟的山门，干脆在这磨西镇好好的生活一天，做一天磨西人。
于是去与房东协商，能不能借给我们柴米油盐，我们自己开伙做饭吃，也好节约一天的生活费。房东是很热情、慷慨的人，不但爽快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而且是免费向我们提供电炉、铁锅和油盐酱醋，只是买菜得我们自己去。房东还提醒我们她家有烧烤用的炉子和钢炭，我们可以买些东西回来，晚上自己烧烤来吃，同样不收钱，她真是一个好人。
我们便来到磨西镇的集市上，听房东说，由于磨西镇的人口少，山民居住分散，所以这里的集市上的人们到了早上的九十点钟，就会渐渐散去。现在才八点，时间还早，我们得以从容的逛着。这是一条不长、不宽的小街，菜摊、肉摊分布在街道的两边，菜贩子的摊位上品种多些，有西红柿、藕、黄瓜、甜椒等等，一眼看上去倒也琳琅满目，可惜都是从山外运进来的，价格都不便宜，比起我们家乡贵得多了。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只在这里买一天的菜，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么多。还有一些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本地山民，因为他们卖菜的种类、方式很单调，一个背篓、一张塑料纸，上面摆着土豆、茄子、红薯叶或者葫芦瓜，看上去这些蔬菜的品色比不上我们内地，也许是“淮北为枳”吧？自己则席地而坐，静候买主。我们在一个买葫芦瓜的老太太面前蹲下，正准备选上一点，周围呼啦啦的围过来许多山民，纷纷也要卖葫芦瓜给我们，有些性急的还直把自己卖的瓜往我们的塑料袋里拣。老太太也急了，主动压价到了二毛一斤，山民的生活本来就是土里刨食，何况老太太也年纪一大把了，我们也不还价，选了两三斤。另外，在菜贩子那边说不下来价，算了，凑合着也选了一些。本来想买一点羊肉晚上烧烤的，谁知在磨西镇人家都是卖活羊，没有屠好的羊肉，几个人吃一头十多二十斤的羊羔都不划算，只好找替代品吧，想着想着便来到牦牛肉摊子前，摊子的铁钩上挂着好几大块暗红色的牛肉，一看就知道是新鲜的，因为屠夫正在满头大汗的从肉里剔着牛骨头，地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牦牛头，鼓目，长毛，弯角，不怒自威的样子。仅仅一个牛头都如此气势，要是一头真正的牦牛站在我们的面前，该是怎样的充满野性啊。牦牛肉不贵，仅仅七元钱一斤，比起三十八元一斤的牦牛肉干，真是.....虽然不会挑选牛肉，可是我们还是装模做样的皱着眉头指出了一些瑕疵，但屠夫不为所动，坚持不让步，价格一点都不少。反正不是天天买牛肉，何况确实也不贵，我们挑了三斤看上去看美的肉，也不知中看中不中吃。牛肉是为晚上准备的，还得买一点中午吃的猪肉，这里的猪肉六元一斤，和我们家乡差不多，而且不分部位，统一价格。对于我们这些习惯吃猪肉的人来说，挑选就不成为问题了。我们照着最好的部位挑了两斤，“不错，不错。”我们自己称赞着，提着深甸甸的收获回到房东家。
稍事休息，我们挽起袖子，开始准备午餐。大家都各尽所能，有的洗菜，有的切菜，有的烧火，剩下的则在其间穿梭，充当传递手的脚色。还有我们中的“游手好闲”者，则举起摄象机跟在我们后面忠实的记录我们的活动。一顿午饭就在谈笑风声间做好了，端上桌子一数，呵，三荤两素一汤，满丰盛的嘛。本来准备在吃饭前搞一个小小的仪式，可是当房东给我们打来自泡的药酒请我们品尝的时候，大家都顾不上什么了，斟上酒，举起筷子就加起了菜。管他劳什子仪式了，吃，尝尝我们自己的手艺！！！连平日里叫嚷着要节食减肥的女士都把房东送给我们做菜的老腊肉吃的满嘴生津，爱煞肉食怎么也长不胖的我们当然更是大快朵颐了。哈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怎一个爽字了得？？？
酒足饭饱，撤去饭桌，抽扑克牌点子最小的倒霉蛋沮丧的去收拾洗碗。我们搬来椅子，坐在天井中，微醺醺的仰躺，斜觑着洗碗的倒霉蛋，慢条斯理地提醒着碗一定要洗干净。躺在椅子上，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里，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洁白的雪山就在我们不远的前方。农田在门外延伸着，四周静悄悄一片，只有一旁鸡圈里的老母鸡间或发出隐隐的嘀咕。在这样的静谧的氛围中，半梦半醒之间，我喃喃自语：“这不是你追求的田园生活吗？”...
一觉醒来，都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房东正在和她家来的客人拉着家常，虽然说的是藏语，我一点都不懂，可是觉着那节奏、那声调很是悦耳。旅伴们过来了，大家搬出桌子，玩起了双扣。虽然玩法没有什么改变，可是感受却很特别，因为我们是在雪山之下悠闲的玩双扣。
天色擦黑，我们开始切菜，穿签子，准备晚上的烧烤。平时吃烧烤都没有考虑蔬菜是怎样穿到竹签上的，今天才明白不那么容易。因为新鲜蔬菜（比如藕、土豆）含有水分，很脆，竹签用力一插，藕片、土豆片就破了，不用力的话又根本插不进去。小心加谨慎，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完成了艰苦的工作，那边，房东也已经帮我们切好了牛肉，点燃了炉子。万事俱备，大家围炉而坐，放上肉串，不断的翻转，不断的刷上调料和油。火焰映红了脸旁，肉串发出滋滋的响声，在我们听来，是那么的诱人。边烤边吃，边吃边拷，自己亲手烤出的食物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了的。雪山下的烧烤夜啊，随着香味飘荡进我的脑海，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
是闹钟把我唤醒，今天是回成都的日子，我们很早就起了床。再整理整理行囊，再在磨西的街头漫步一次，我们把门票明信片交给房东，托他们帮我们邮寄回来。然后登上了回家的大巴。
汽车开动了，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想把这里的一切再好好的的看一遍，然后小心的收藏在心里。
再见，洁白神圣的贡嘎雪山；再见，奔流不息的冰川河；再见，雄伟壮观的冰瀑布；再见，茂密神秘的大山；再见，安闲静谧的磨西小镇；再见，我们走过的每一段山路......还有善良热情的磨西人们；你们是我留恋的一切，你们会成为我记忆里最美妙的乐章，而我，有机会还会回来......因为，这里有我的苦趣、乐趣；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令我陶醉，令我回味。
再见，海螺沟！！！
